一桩银行卡案背后的那些漏洞

　　一场状告中国联通武汉分公司和招商银行武汉分行侵权案官司，历经16个月的漫长审理，终于在2010年8月由武汉中院二审判决：上述两单位败诉，赔偿由于他们的过错造成我银行卡上22万元资金被他人盗转的损失。

　　这是此案的终审判决，但为了提醒那些电话银行、网络银行用户注意隐含着的危险，也为了警示相关部门弥补漏洞，我将这些问题一一列出。

　　手机在身上，号码却在别人那儿

　　2009年3月20日傍晚，我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“ISIM码出错”的提示字样，手机不能打出也不能接听电话。上网一查，说出现这样的提示要么是卡坏了，要么是手机欠费了。

　　第二天上午，我去楼下联通营业厅询问，营业员告知，我的手机号昨天(也就是2009年3月20日)中午12时左右在汉口新华下路联通营业厅已被换了新卡，老卡作废。申请换卡人叫胡丽，自称是胡发云的女儿。我说我没有女儿，也从来没有委托任何人帮我换卡。光谷营业厅让汉口新华下路联通营业厅发来这位胡丽女士和她父亲“胡发云”模糊不清的身份证复印件，两个人我都从未见过。

　　我的手机号属于二级靓号(一种手机号码类别——笔者注)，汉口新华下路营业厅按照规定没有资格办理补卡，即便有资格，在操作中也未能严格执行一般补卡的一系列规定，如必须本人办理或本人委托办理，交出旧卡、近两个月缴费清单、非原始密码和最后5次以上通话记录。从传真件上看，补卡人出示的身份证信息和我预留的信息有多处不符。办卡人相貌和我预留的身份证照片差异很大……就在这样的情况下，联通营业厅轻率给对方办理了补卡。

　　一张指甲盖大小的手机卡，往下会引出什么样的故事呢?

　　手机不仅是用来打电话发短信的

　　我让营业厅调出了换卡人在换卡之后的通讯记录。仅有的几条记录全是打给招商银行电话银行95555的。此时，我已经预感到，此次被人非法换卡，可能涉及到我招商银行卡里的存款。

　　光谷联通营业厅在我出示完整证件及相关资料后，重新给我换卡，恢复我的手机通话。我打电话给银行，对方说我的查询密码和取款密码均以被更换，不能进行任何操作，并告知我的账户上已经被转走了22万元。

　　几年前，在银行工作人员的热情推荐下，我开通了电话银行服务，此项服务指定由我的手机和住宅电话进行操作。也就是说，此时的手机和宅电，除了通话，还成为银行认定持卡人身份的一个ID，与密码一起组成开启金库的钥匙。

　　密码还“密”吗

　　我是一个保密意识较强的人。事发前不久，我在这张卡里存入一笔款项回到家里之后，随即更改了密码，并将银行卡放入保险箱，从此再没有任何操作。犯罪嫌疑人是如何修改或更换了我的密码的?如果他已经知道或破译了我的密码，完全可以直接转账，为何要耽搁时间冒风险去修改密码?如果不知道我的密码，他又是如何仅仅只通过电话就修改了密码?

　　对我的这些疑问，银行答复称，他们只能查出嫌疑人进行过密码修改，如何修改的他们不能得知。

　　案件审理过程中，我才得知，每一个招行的持卡人，他的存款及交易信息，都被自动上到招行网上银行大众版。在网上银行大众版，进入个人信息栏只需卡号和密码，而要破解网上银行那种六位数的密码，要比在ATM取款机或者银行柜台容易得多，也安全得多。

　　定期还“定”吗

　　更让我震惊的是，我的银行卡上活期存款只有1万多元，其余都是定期，被转走的22万元中大部分都是定期存款，那么那些定期存款是如何被转走的呢?

　　银行是这样答复我的：定期存款满年限之后，持卡人如果没有操作，通常由银行自动转存为下一个年度的定期，但是这个定期，可以在电话银行中由持卡人自行转为活期，也就是说，只要掌握了卡号和密码，可以在任何时候将转存后的定期变为活期。这些规定，在出事儿前，银行从来没有对我进行过告知。

　　我问，这样的定期还定吗?对方说，你可以在定期期满之后，取出来再存，这样就不会被人划走。于是，你必须永远牢记期满的时间，因为过时一分钟后，它就是“山寨定期”了，并且很可能在你去银行的路上，就被别人转为活期，然后转走。

　　电话银行的服务殷勤，但真可怕

　　在警方配合下，我拿到嫌疑人电话转账的录音，接线员小姐那温柔殷勤的语音，却听得我毛骨悚然。我想，如果有一天嫌疑人被抓，最痛恨的可能就是这个几乎是一步一步引领其完成犯罪的小姑娘。在嫌疑人的应答不断出错，连银行电脑系统都发出警示的情况下，她依然一步一步放行，有的时候几乎是要告诉对方如何答了。

　　由于嫌疑人的操作都是用一部手机完成的，因此，当电话银行的客服给其发来授权码的时候，嫌疑人不得不挂机查看，但是此后其已经很难再与同一位接线员联系上了。

　　可是，过了几分钟，接线员竟主动给嫌疑人打来了电话。我想，嫌疑人此刻一定有一种绝地重生的感觉。

　　买卖黄金是洗钱暗道?

　　22万元顺利打入嫌疑人银行卡上后，她迅即开始了洗钱行动。

　　2009年3月20日14时05分，嫌疑人在武汉市江汉北路的华泉货币商店购买了一块价值15.5085万元的金砖，紧接着又到不远处的世贸大厦内另一家华泉货币商店购买了一块4.448万元的金砖，然后在不同地点的取款机上，分数次将余下的两万多元取走。从补卡，转款到购买金砖、提取现金，整个作案过程，只用了两小时左右。

　　我和两位警察来到华泉货币商店。一进店门，便可以看到液晶显示屏上“金条双向买卖随时变现”的大幅字样。又在他们柜台上看见一种“回购单”，表明出售金砖可以随时回购。警察提出要调看监控录像时，店员说她们的负责人旅游去了，他回来才能决定。我们又赶往设在世贸大厦的另一家华泉货币，店内外有好几处摄像探头，店员说监控设备在金库里，不让进去。世贸大厦大楼内外也装有各个角度的监视器。两位警察与世贸大厦负责人联系。对方让我们等候。这一等候就是两个多小时。最后得到的答复是负责人已经不在了，择日再来。

　　幸好在此之前，我已经通过别的渠道，弄到了部分录像视频，可以清楚看见那个女嫌疑人。据联通营业厅的营业员辨认，此人和补卡的应该是同一个人，只是在购买金砖的时候可能戴了假发。

　　谁来保护个人信息

　　两家被告单位一直强调是我泄露了个人信息，应负全责。有位代理人更说，不排除原告与嫌疑人串通，诈骗银行钱财的可能性，要不然，人家怎么会知道你那么多信息呢?

　　我说，这个问题首先要问的是你们这一类单位，手机办卡，银行开户，加入某种金融活动，都要填写一大堆表单，还要附上身份证复印件……上面除了密码没有，什么都有。有些密码的元素就已经包含在里面了，如生日，电话，住址门牌，开户日期，常常被一些记性不好或偷懒的人拿来做密码。你们是如何保护这些客户的个人信息的呢?怎么会有那么多房产商、汽车销售商、保险公司知道我的电话呢?

　　文章开头提到的终审判决判定联通赔付30%，招行赔付70%。熟悉司法的朋友们都很庆幸，说和这样的单位打官司，能有如此结果，可以说是完胜。我纳闷了，这22万元人民币本来就好好地躺在我的银行卡里，侵权单位只是让它再躺回去而已，又不是白给我。况且，折腾了16个月，律师费、交通费、误工费、资料费、16个月的利息，还有中国人向来视之若无的精神损失费，这些法律都没有支持。